我想起那片让人着迷的葡萄园。
我带着摄影器材游荡到那的时候，葡萄快要熟了。
园主说他的园子里有三件宝：世界上最小的鸟，方圆千里最醇的酒，和这一片最美的姑娘。

我拍到了鲜艳欲滴的葡萄，拍到了在葡萄边的盘旋的蜂鸟。
那样一张照片，呼之欲出。

我喝了点葡萄酒，第一次。
葡萄红，酸涩中有难以察觉的甜味，和我想像的完全不同。
月下，她穿着白衣裙。
我说：“你真美，美得像葡萄花一样。”
她凄婉的眼神一瞬即逝。浅浅地笑，像一串葡萄在微风中摇晃。

一个月后，我带着我的照片和我的爱人离开了那里。
我的爱人嫁给了我，而那张照片一炮打响，成为了摄影大赛的最佳作品和知名杂志的封面。
有了那么一点名气和金钱之后，想要更多就再容易不过，也再自然不过。
我的摄影越来越知名，我的地位越来越尊崇，我的社交圈子慢慢地进入了上流社会。
我给我的妻子最完美的礼服和首饰，给了她所有女人都梦想着的东西。

有时候她会提出，要和我一起去游历、记录，我总是不同意。
她应该安心做我的小小妻子，分享我的光芒，而不是和我一同创造。
现在，她可以三指托起只有一点红酒的玻璃酒杯，优雅地将它在手中转动，一小口一小口地品味，同时辨别出酒的产地。紫红色的液体映衬她晶莹的唇彩，相得益彰。

有那么一天，战争爆发了，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我在她的不舍中离开了她，奔赴前线。
这是个绝好的机会啊。人们已经看够了鸟语花香，绮丽风光，他们需要的是震撼。
一转身，我看到那个女孩惊恐的双眼和骨瘦如柴的身躯。
我屏息凝神，调节光圈和焦距，将女孩和虎视眈眈的隼按照美学观点摆放在恰当的位置，在女孩最惊惶的时候按下了快门。
又是一张经典之作。

我带着无数的赞誉回到了她的身旁。
当我把杂志上的巨幅照片指给她看时，她没有像往常那样吻我。
“你为什么不可以让她不害怕？”
我愣了一下。她继续说：“你完全可以把那只隼赶开的。”
“不，”我轻松地说着，“你不知道这样一张照片给人们带来了多大的震撼，对于促进和平起了多大作用！”
“可她承受了不该承受的恐惧。”
她的声音依然轻柔，却坚定。

“这么多年，我为了我们的爱情和你的事业忍受着寂寞，可是，你爱的是我，是摄影？抑或是，那些照片为你带来的荣誉与地位？”
“我只想告诉世人一些真实的东西，那些名利和金钱完全是为了你。亲爱的，你了解我。”我笑着说。
“你记得我们的见面么？”
我笑着点头。
“那么，你见过葡萄花吗？”
葡萄花？我摇摇头，应该就是小小的、紫色的花序吧。

在我最落魄的时候，她嫁给了我。
可在我最风光的时候，她离开了，只留下我买给她的葡萄花香水的淡淡味道。
我改变了她，我依然爱她。
为了找她，我回到了她的家乡，那里的葡萄酒依旧香醇。
她不在，可是葡萄花的花期到了。
我站在一棵树下，树上的花蕾已微微绽放。
不经意间，花开了。
我肆意呼吸着清新的香气，打开我的相机开始拍摄。
可是刚刚拍了一张，花就谢了。
我在漫天花雨中流下了泪。
原来她早就知道的，葡萄花开，不过几分钟。

“是不是为了收获，美丽就只能有那么多？”
我知道这是她最后想问的问题。
可是我不懂得如何回答。

等到花雨也平静下来，我带着我的相机回到了我居住的地方。
她不会回来了吧？
我把照片冲印出来。
发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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