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10月27日，葡萄压榨结束，发酵排放的二氧化碳气体，携带着葡萄的果香和葡萄酒香弥漫着整个酒厂。刚从车间回到办公室，酒厂外办人员拿着护照和两张机票，通知我立即安排手头的工作，准备3天后带团去法国波尔多。一共两人，我是团长，团员是总经理秘书。

　　10月30日，我们拿着单程机票，带着两个月的生活费，起程了。这一去就是13年……

　　临行前，领导特意把我们叫去嘱咐，并让公司负责人事和机要工作的人员做个见证和机密纪要，以示任务的重要性和严肃性。我们的3项任务很具体很明确（略），除此以外领导还强调了一条，那就是，无论如何都要在法国扎下去，不准回来。这也是只给我们单程机票没有回程票的原因。

　　波尔多，那是红葡萄酒的代名词，那里是世界葡萄酒最优秀的产区，那里到处是葡萄园，那里到处是酒厂，那里的酒香弥漫的不是一个酒厂，而是整个天空，尤其是那里有一所全世界最著名的葡萄酒业的西点军校――波尔多酿酒学院。对于两个年轻的小伙子来说，这些足以让你神往，尤其是能够马上就要身临其境，更是足以让你兴奋。 然而，我们这两个坐在飞机上的小伙子心情却不是那样。因为，那是人生的一大转折，因为我们有自己的心事，因为我们有任务在身，因为我们只有2个月的生活费，因为我们是单程机票，因为，，，因为我们做了承诺。。。

　　1. 巴黎机场

　　巴黎有两个机场，一个在巴黎的东南部15公里，一个是在巴黎的东北部30公里，每个机场又有几个独立停机楼。国航的航班一直是被固定到东北部的戴高乐机场的第一机场，欧洲航空公司的航班是到戴高乐机场在第二机场。 我们乘坐的是国航，自然是到北部的机场的第一机场了。

　　国航很好，因为当时中国人钱不多，买架飞机不容易，不能随便掉下来，飞行员都是百里挑一的飞行技术高手，所以国航是那个年代全世界最安全的飞机。但是给我们留下的印象不太好，因为它涉及到了我们的个人利益。北京登机时行李超重，我们的司机已经离开，虽然我们努力解释搬家的原因，还是被罚了2000元，因为没有人民币，只好用美元，这是从我们仅有的两个月的生活费里面拿出来的。还没离开国境就先有了这样的额外支出，所以很心疼，上来就这样出血，我们感觉到心里一颤。我们的酒厂待遇好, 比当地企业的工资高，要是平时，我们也不会太在意的。但是这时的情况不同了，交罚款时那个同行的弟兄眼泪都快出来，问我这个团长以后没钱怎么办，我说车到山前再说吧，上飞机。

　　国航的飞机抵达了巴黎郊区的上空，俯瞰法国大地的美丽，那就不必描述了，也没那个心情。10个小时的飞机上没怎么睡觉，回想了一下国内几年的学习和在酒厂的工作，有时眼前出现老母送别时的眼神，也思考了一下到法国后该先迈哪一只脚，跟唯一的团员相互打打气，这样飞机就降落了。

　　2. 交钱你才能进

　　随着人群走出飞机，穿过卫星厅的通道，来到中央大厅。 人们排着队，等候在入境的窗口。这时第四次来到法国，虽然不太陌生，但是此次的心情与以往的短期考察有很大的不同。团员是第一次离开国门，也是第一次来到法国，看到这么多人，拿着护照就往前冲，被我拉住。 这是法国，他们有排队的习惯，我们还是入乡随俗吧，这里必定是人家的地盘。

　　入境的人很多，终于排队到了我们。拿着护照送进了柜台，边境人员用带着法国鼻音的英语，要我们出示机票，我们赶紧拿给他机票，他站立起来，上下左右仔细审查着我们，说了一句话“你们不能入境，回去吧！”，虽然态度礼貌但是语气严厉，我们傻眼了。

　　我以为我的英语不够好，没听明白，可是我们的总经理秘书那是英语专业院校毕业的高才生，应该不会听错吧。

　　两人合计了一下，于是又再问了一遍，回答还是“你们不能入境，回去吧！”
　　我们说“我们不能回去，我们没有回程机票”，法国人说，正因为你们没有回程机票，所以才让你们回去。
　　难道我们就这样回去吗？ 即使我们同意回去可是我们也没有回去的机票呀！ 排队在我们后边的人们，都在耐心的等待，虽然旅途的劳累大家都归心似箭，但是没有任何的抱怨和起哄，回头向他们表示歉意时，人们投与的是友善微笑，我们很是过意不去。于是我再次上前询问，并说明我们来法国是到波尔多建立办事处，要在那里开展业务，这对法国当地的贸易和经济有好处。我们出示了邀请函件，他们仔细地核查，并按照函电上的电话与法国的邀请企业电话核实，他们找来了上级官员，确认我们是否是非法移民或偷渡客。

　　4个小时的折腾，国航的飞机又重新起飞返回北京。我们孤独地留在大厅，怀着不安的心情等待他们的答复。最后，经过法方企业的电话协助，法国移民局和边防达成了共识，同意我们入境，但是要买两张回程的机票，保证在两个月内返回中国，绝无商量余地。我们也只好这样了。 还有，只能买法航的机票，票价是我们来时国航价格的3倍。 没办法，我们只好再次拿出我们的生活费，在边境警察的押解下进入关卡，到法航的柜台交钱买票入境。这已是夜里10点多了。

　　后来知道，这是政府的规定，来法国旅游或商务的中国人都要持往返机票，只是我们的外事签证人员不知道，或者没告诉我们，不是故意对我们的刁难。

　　3. 巴黎的夜晚

　　走出戴高乐机场，外边是黑夜。
　　10月底的巴黎，已经很有凉意，天空的弯月和繁星，与机场的点点灯光，交相辉映。 我们的心情感到舒服多了，大厅里闷热和着急出了不少汗，这时已经消失。舔舔干裂的嘴角，感到的只是汗后的一点咸和苦。后来听说，咸和苦是构成葡萄酒后味的不可缺少的重要元素，没有它酒体就不会感到厚实和丰满。

　　问题又出现了，本来说好一个华人老乡到机场去接我们并帮我们安排住处，可是这么长的折腾和等待，人家以为我们没有到达或者已经离开了，那时候还没有手机，无法跟等候的人联系，出来后没有找到人。我们只好找了一辆出租，让出租随便帮我们找个巴黎城里的便宜的酒店先住下来。

　　酒店还算干净，住了下来，这时肚子咕咕直叫，我们决定到外边看看有什么可以吃的。

　　走在巴黎的大街，看到酒吧，看到餐馆，很想进去。虽然里面都是大鼻子的法国人，因为以前来过法国，进去热闹一下也没什么，但是捏捏我们仅剩下的那点费用，确实有些犹豫。不是不敢进，而是不舍得进。 算了吧，回去吧，因为我想起了临行时老母塞在我行李里面的那几袋方便面和两个鸡蛋，当时我说不用，她还是塞了进去。于是，带着一丝温馨，我们回到了酒店。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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