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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酒香飘何处②

  一边梳理着刚刚过去两三年的事情,我一边开车到了市府公寓。

  这个市府公寓,是市里在前年开始建的公务员小区。小区选在一个山洼里,不过,这个山洼却是背靠大山,面朝公路,公路的对面,就是一望无垠的大海。市府小区又分了四个单元,分别是老干部单元、县级以上领导单元、接待单元和普通公务员单元,当然了,第四单元面积是最大的,估计建筑质量也是最差的,前三个单元占地面积不是很大,但是无论建筑质量还是小区服务,都是一流的。四个单元既相互联系又各自独立,其实已经分出了高低上下。在中国,什么时候能少了等级呢?

  我的车停在第二单元的门口,一会王强就出来了。今天是周末,照例王强是和妻子到他父母家中来看望老人。

  我看见王强从大门那里不紧不慢地迈着四方步走了出来。他永远都是这样,即使事情再怎么紧急,也是一幅不紧不慢,洒脱懒散的样子。王强比我稍微高一点,但是肚子却已经起来了,作为市委副书记的儿子、省公安厅副厅长的女婿,他有资格在本市的任何场合摆出这幅这样子,不过,也许只有我知道,他的这个样子,根本不象外人传得那样摆架子,而是与生俱来的。父辈提供的优越的生活环境和遗传基因,造就了我和王强在外表上、行为上完全不同的两个人,而在本质上,其实我们有很多很多的共同点。当初我从京城的警察学院回到本市,很大的原因也是因为王强在这里。

  说起我和王强的情谊,要追溯到高中的时候。

  那时,我从农村的初中考到县城的重点中学,几乎是上不了学的。收养我的老头根本就没有能力供给我上学的费用,虽然那时费用还不是很高。我知道这些,可是,我也知道,如果不好好上学,我就永远没有出头的那天。作为一个杀人犯的孩子,我得不到村里的资助,也得不到学校的照顾,幸亏,我的姥姥和舅舅可怜我,还有刘小鹤的父母,给我出了一部分钱,交上了学费。刘小鹤的爸爸是我父亲的干兄弟,我和刘小鹤的关系,那时几乎跟亲兄弟没有区别。

  上学后,平时住在学校,一个月只能回一次家。我的生活费少得可怜,平时几乎除了馒头就是咸菜。当然,那时和我这样情况的学生虽然不多,也不是只有我一个。上学的第一天,老师就安排了我和王强同桌,我们的友谊也就从这时开始的,而真正他把我当作兄弟一样看待的,还是我帮他之后。

  老师安排我和王强同桌,其实是为了在学习上帮助他。那知道这个家伙的脑子根本就不向学习上靠,每天不是看手抄本就是睡觉。不过,他的脑子是真得很聪明,作为一个十分自傲的人,我也不得不佩服王强的智慧。平时上课他基本不怎么正经把理听讲,但是功课却并没有落下多少。闲着没事的时候,常常笑话我那么用功做什么,好几次周末的时候,他硬拉着我到县城的录像厅里看录像去。

  王强是个十分大方的人。每次出去玩,他都叫上好几个同学,这里面农村来的就只有我一个,那些都是他的初中同学。只要出去玩,花钱基本都是他的事情。他知道我的家庭困难,好几次把我领到他家去吃饭。那时,他的父亲已经是县城分管干部的副书记了,家里住的十分宽敞,收拾得十分利索,而且还有保姆。他母亲在财政局工作,也很少回家,所以每次到他家,我都没有什么拘束。不过,有一次,我们正在他家玩,他母亲回来了。

  当时,我十分窘迫,根本不敢抬头看他母亲。王强的母亲大概看了出来,特意坐在我身边,说王强常回来说起我,夸奖我懂事懂礼貌,让王强跟我好好学习,交待我在学校里多看着他一些,还把一些王强和他爸爸的衣服给了我。直到现在,我仍然十分尊重王强的母亲,是她当时给了我自尊,让我知道了人穷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骨气和志气。

  那天晚上,王强和我在他家吃饭后,借口送我回学校,其实是叫了他的一个在外学校上学的女朋友出去看电影。我本不想去,做这样的灯泡很难受,可是王强好说歹说让我陪他去,我也就没办法跟他去了。当我们三个人看完电影往回走的时候,刚把那女孩送回家,还没走出胡同口,上来了三个人,每人手上都拿了根铁棍,朝我俩走来。后来王强告诉我,这是他那女朋友学校的几个小混混,看好了那女孩,知道王强的事情后,故意来揍他。

  三人拿了铁棍走了上来,其中一个比较高的对我说:“你一边去,没你的事,否则连你一块收拾了。”另外两个人直朝王强走去。

  我把王强一下挡到了身后,一边向后退一边说:“你们要做什么?”王强拉着我,悄悄地说:“你快跑,去报警,没你的事情,你赶紧报警来救我就是了。”

  那三人不管我们俩说什么,挥舞着铁棍就冲了上来。

  几年来,虽然我一直苦练螳螂拳,可是,真正的实战经验我一点也没有。每年河东和河西两个村比武的时候,我也只是远远地看着,自己揣摩,但这样的场景,我是第一次遇到。三人中一个冲向我,两个冲向王强。这个时候,已经容不得我多想,我把王强一把推开,迎着冲向我的人冲了上去,那人一愣,大概没有想到我不退反而往前冲,一愣的刹那,我的手已经接近了他的铁棍,我的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对方的眼睛,在我接近对手棍的同时,我刚才还慌张的心情忽然一下子沉静了下来,我用了六合中的沾劲,贴近对方,顺势一抓,猛地一拉,然后脚下已经踹了出去,我真正地领会了螳螂拳的不招不打、招之既打的要领。第一个倒地的时候,我的铁棍已经顺势挡住了砸向王强的两根铁棍,我迅速地接近了他们的身体,一拳砸在了一个人的腋窝,一拳捣向另一个人的腰眼,转眼间,他们三个人两个蹲在了地上,一个搂着胳膊。第一次实战,没有经验,当时我的出手就有些狠了,因为在这个时候,面对三个人,我知道如果出手不利索的话就不能速战速决。我打了他们的出其不意,迅速解决问题,拉着王强撒腿就跑。

  王强做梦也没想到,他不经意间,本来想可怜怜悯的对象,竟然救了他。我对他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对那天晚上的事情,一定要守口如瓶。王强果然做到了,而我们之间的关系,也日益紧密了。在此之后,王强有几次与校外的小混混之间发生冲突,都是借助我去帮他们摆平,使王强在县城的少爷中间有了名堂,我也因为这些不光彩的经历,增加了很多的实战经验。

  高中毕业后,王强考上了省内的大专,早我两年毕业后进入了市公安局,而我进入了京城警察学院后,开始了艰苦而快乐的大学的生活。

  12

  王强上车后,我把情况向他简单地说了一下,我想让他通过110指挥中心,察看一下是否有人报案,是否有人提供关于文达山的线索,虽然,这种可能微乎其微。

  掉转车头,我发动车刚要走,忽然看见对面驶过来一辆红色宝马车。我停车让道,车辆交错的刹那,驾车人忽然让自己吃惊,那不是在酒吧里看见的女子吗?

  在这里看见这个女子,本来就足够我吃惊的了,可是,更让我吃惊的是,副驾驶的座位上坐着的,竟然是李富饶。他们两人怎么会在一起呢?令人吃惊的事情不断,我看见车辆停下来后,驾车者和副驾驶座位上的人竟紧紧地拥抱了一下,相互亲吻了一下后,李富饶才下车挥了挥手走进小区。

  “怎么了亮子?”王强看我半天没有开车,问我。
  “你看到了吗?刚才的宝马车。”我说。

  “噢,呵呵,不要少见多怪。我见他俩在一起有两次了,不过我已经估计到两人的关系不正常了。哎,富饶从小老实本分,谁知道现在这么能闹呢,不过也难怪,那个于伶萃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两人倒真成了一对。”

  “伶萃也这样吗?”我对他们这些所谓的上流子女的底细知道的不多,相比之下,王强依靠自己的职业优势,对他们可是知根知底,这也正是那些少爷公主们都不敢得罪他的原因。娓娓和伶萃的关系不错,两人从小是同学,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起过呢。

  “等我以后慢慢告诉你吧,这些事情,你不知道也好。现在的年轻人,虽然与我们就差个三两岁,但是看待事物的角度和观点绝对不同。呵呵,开放得很呢。”王强没有跟我细说,我望着绝尘而去的宝马,开车把王强带到了公安局。

  王强忙着部署部下去找文达山,我则找到手下的几个兄弟,分别到一些娱乐场所查找线索。我和王强把重点放到两个方向:他通过信息网络查找文达山的车等线索,我安排人通过文达山的手下了解他的去向。期间,娓娓两次打电话给我,告诉我她已经找了父亲的手下,都不知道文达山哪里去了,只是他的秘书说,下午快要6点钟的时候,他接到过一个电话,但不是马上就走了,而是打了几个电话,好像没有打通,后来还想找我了,可是不知道怎么没有找,就和司机走了。我只能好好劝娓娓不要紧张,抓紧安排手下去各个大酒店和练歌房等处查找。

  临近午夜,还是没有一点消息,这时王强那边给我来了电话,告诉我,所有人他都找了,没有人接到过关于文达山的报警信号,他找他的朋友查了交警的线路录像,看到文达山的沃尔沃轿车,在下午6点左右的时候,朝东他住的方向开去,直到录像查找不到信号为止。

  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涌上了我的心头。手下的兄弟们陆续回来,也没有找到有价值的线索。只好等到明天再说了。

  早晨,灿烂的阳光照射到我的床前。一夜没有睡好,不过我的精神还是足够支撑的,娓娓又打来了电话,询问情况,着急之下想从省城赶回来。我实话告诉她说:“娓娓,我必须实话告诉你,爸爸的情况恐怕很危险。在这个时候,你回来不仅于事无补,而且还可能增加你的危险。相信我,宝贝,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帮助找回你爸爸的。昨晚,我已经把情况告诉李伯伯了,今天他将派出大批的警力协助查找你爸爸的,而且,市里的主要领导已经知道了此事,也很重视。你要住到外婆家,注意自己的安全就可以了”娓娓的外公和外婆都是高级干部,住在省城的干休所中。娓娓住到那里去,肯定要安全得多。我总觉得,这次文达山的失踪,好象来者不善。娓娓好歹被我劝住。

  昨晚,全市的主要领导已经被惊动,查找文达山的工作已经不再需要我出多大的力量了。

  整整一天,搜查的工作丝毫没有进展,文达山和司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十分钟爱的驾坐沃尔沃也没有一点踪影。下午,娓娓已经从省城赶了回来,她外公外婆不放心,让她的大舅陪她一起赶了回来。

  娓娓的大舅很早就浪迹省城,文革后期,依靠他父亲的手下的关系,张伟白手起家,很快就积累起巨额的财富。后来文达山转业到地方后,开始时不少的生意都是依靠了张伟的帮助,很快完成了资本的原始积累。本市的前市委书记、现在的省政协主席,就曾是娓娓外公的手下,所以,娓娓的大舅张伟对本市并不陌生。

  娓娓的外公是部队出身,至今省军区中,还有不少是他当年的部下。张伟带娓娓回来后,没有回家住,而是直接住进了市警备区的招待所。我知道,这是张伟故意做出的姿态,就是为了给本市的党政领导施加压力。

  13

  到了晚上,还是没有文达山的消息,我陪着娓娓在招待所里,一时也是一筹莫展。张伟从对面的房间走了过来,他的司机,一个看上去十分精神利索的小伙子始终跟在他的后面。

  “小亮,最近你们柳书记和王市长在忙什么呢?”我知道张伟问的是本市的一把手和二把手。

  “每年的三四月份,领导们都是忙乎人大会和政协会。”

  “噢。”张伟点了点他那梳理得光溜溜的脑袋。娓娓的大舅和二舅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大舅总是一幅艺术家的派头,虽然他的知识并不很多,但是喜欢艺术品,随娓娓她外公了。而二舅张山就稳重的多了,总是一幅不温不火的样子,发型几乎永远是中分,总是一丝不乱。他的外形也与他的位置很吻合,听说已经是中央一个部委的实权人物了。我不知道张伟问起本市的老大和老二有什么目的,但我想,张伟对来到本市没有受到他俩人的接见显然是有意见的。身在商场,与官场还是不同的。一朝天子一朝臣。前领导的关系,怎么会让两个一把手屈尊来看你呢?

  我正在出神地想着这些事情,忽然张伟身后司机的手机响了。司机看了一眼,接了起来:“喂,稍等。”说完把手机递给了张伟。

  “老四,你要过来吗?不用了吧,老七已经过来了,这边的老六已经提前做了一些工作了,你在那边等着吧。对了,跟老二说一声,看看银行那边达山集团的账户最近有没有大宗资金动向,让老五到北京去一趟,顺便查查这里的1号和2号最近忙什么。”张伟说完,转身看了我一眼,说:“你们李局长今天约我到雨林餐厅去一趟,你陪我过去吧。走,娓娓,不要在那里小心眼了,有你舅舅在,爸爸就没事,啊。”张伟摸了摸娓娓的脑袋,拉着她向外走去。

  我知道,因为母亲的缘故,娓娓从小很受外公一家的疼爱,尤其是大舅,性情中人,对她爱惜有加。

  我和娓娓的大舅一起坐了他的奔驰赶往雨林餐厅。在路上,我暗暗想,看来张伟这个人来路不善。以前和娓娓在一起的时候,我很少打听她姥姥家的情况,一直觉得只要我们两人感情好就可以了,不必在乎其他人和其他情况,现在看来,这是个失误。从张伟刚才的电话中,我隐约感觉到,张伟与黑道上的一些人有着很紧密地联系,而且,他可能对文达山的失踪已经有了大概的预测。

  在刑警大队工作这几年,我知道,当前社会上不少的人,不是靠正道上的钱发家,每个人的发家史,或多或少带了些违法的成分。这些人中,又有不少人跟社会上的不法分子紧密挂钩,一方提供资金上的支持,一方提供非正常渠道的帮助。据上面最近的分析,这些被称之为黑势力的集体,目前已经有向政治靠拢的迹象。其实,这是明摆的事情。当你有了钱,有了实力,就想有地位,有权力。起步的方式不同而已。想当年,胡佛老先生不是靠了非正常的手段还当上了老美的老大吗?即使如肯尼迪家族,也传说与黑手党有着不明不白的关系呢。那样一个制度相对完善的社会尚且如此,我们,就更不好说了。

  我在出神的空当中,厚重敦实的大奔已经把我们拉到了雨林餐厅。还没拐进停车场,我就看见李大局长的奥迪A8已经停在里面了。

  下车走进餐厅,我们直接跟着张伟向二楼的包间走去。二楼有6个包间,都是豪华雅座,每个包间都有一个热带雨林的名字,里面的装修,都是按照热带雨林风格来安排的。没有相当的地位,没有超过近万元的消费,是进不了二楼包间的。

  就在刚刚迈上二楼的台阶,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我眼前闪过。那人也在一瞬间看见了我。

  “刘凯!”
  “阿亮!”

  是我的警校同学。刘凯是我宿舍的舍友。就象那歌里唱的,是睡在我上铺的兄弟,是河南开封那个地方的人,也是一个武术世家出身。开始的时候,我们俩还有过一些过节,不过,后来大家慢慢熟悉了,尤其我俩共同工作过一段事件后,也就慢慢好了,不过,真正的兄弟友谊,在我俩中间好像不存在。毕业后,刘凯留在了北京,不过没有当警察,听说是被一个私营老板看中后当了保镖。

  “你怎么来这里了?”
  “呵呵,没想到一来这里就遇到了你。我跟老板过来有些事情。听说你当了警察,怎么样,现在混得还好吧?”
  “呵呵,马马虎虎。有时间到我那坐坐。我们毕业四年了,还没有遇到过呢。”
  “我其实前几年来过这里一次,不过来的匆忙,我们没有见上面。好了,我的去开车了,老板马上就下来了。后会有期。”

  刘凯匆忙地走了,我赶紧跟上张伟他们。

  “你认识刚才那小伙子吗?”张伟问我。
  “是。他是我警校的同学。”
  “哦,那小伙够狠的。是不是小马?”张伟一边跟我说一边望了望他的司机小马。那司机点了点头。看来,张伟好像是与刘凯认识,而且还打过交道,不过他们没有再说,我也就没有问。

  我们进的是亚马逊房间。房间里,巨大的榕树盘根错节,淙淙的流水之间,有一片绿荫。树下草上,一张圆桌,李长河早已坐在那里了。张伟一进去,李长河就站了起来。他俩看起来好像很熟。

  “三哥,伯父伯母还好吧,有半年没有看见他们了。”李局长一个人来请客,我们都坐了下来。
  “挺好的,呵呵,就是这两天担心达山和娓娓,晚上睡不好。”
  “你说达山也是,去了那里也不说一声。关键是他一点线索也没留下。自从三年前那次事情后,我就劝他养两个人,而且我从警队里选了几个小伙子,可是他就是不相信,死活不要。还觉得自己当年那么年轻。哎。”

  三年前,就是我和娓娓刚刚认识,文达山在争夺那片旧城区改造的时候,差一点被京城的东山集团绑架。

  “老六,我怀疑这次事情,可能还是跟东山集团有关。最近听说你们要开发西北沿海一带,很有油水的一块活。刚才,我见到了邱东山的儿子的一个属下来到本市,你注意了吗?”

  李长河就是老六?我大吃一惊,但是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绪。我用眼角瞄了下小马和娓娓,两人居然一点没有吃惊。看来,这里只有我是个瞎子一样的人了。

  “哦,我知道,还没来得及跟你说。邱晓东这次来,好像不是为了那个项目来的。他今晚也在二楼吃饭,是市委王副书记请客。听说要联手搞市中心的一块地皮才来的,西北沿海一带,利润没有这边的大。”

  “王副书记?就是那个三把手王师固吗?”

  “是。”我知道,他们说的是王强的爸爸。李长河说:“这次市委换届,他可能想再上一步。据说,那边已经带了京城的信过来了。”

  “哦,先不管他。重点你要尽快把文达山找出来,否则老爷子就要要了我的命了。这次来的时候,老大说了,不管别人怎么动,你在“两会”后,就兼上政法委书记,进常委。”

  “代我谢谢老大了。市里我差点就掘地三尺了,可是就是没有老文的消息。老七昨天过来了,已经向外围开始查。”

  “无论如何,明天晚上要有消息。”

  “好吧。”

  我们几乎没有吃什么饭,就匆忙离开了雨林餐厅。我一直有些情绪不高,不过,他们能当着我的面说这些东西,看来已经不把我当作外人了。李长河离开后,张伟问我:“你与刘凯熟悉吗?”

  能不熟悉吗?我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大学生活。

  14

  考上武警学院后,我学的是刑侦专业,不过,做警察嘛,一般是什么东西都要学习一点的,尤其是作为基础的擒拿格斗。我们在学校的时候,经常要做一些相互之间的比武之类的活动。这样的活动,对我并不陌生,不过,我从心里是不喜欢的,一般情况下,我都是在第三轮或者第四轮就故意被淘汰下来了,不是我玩不过他们,而是我觉得,实在没有必要与他们那样,好像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那么拼命,也没有必要出那个风头。

  上初中的时候,我所学习的镇子之间,就喜欢比武之类的活动。几乎每个尚武的村落之间,都少不了相互争斗的故事。我上初中的河东与一河之隔的河西两个村镇之间,也同样如此。

  墨河从南部的山脚下缓缓流来。河的源头,到底是一座水库,还是山泉,谁也说不清楚,也几乎没有人想去弄清楚河的源头,除了我,在河滩上练习螳螂拳累了的时候,一个人坐在岸边的青石上,遥望着岸边郁郁葱葱的树林,幻想着河流的源头,有桃花源一样的世界。

  那个时候,我常常在晚上,到河边的浅水滩里练武。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发现,在浅水里练习螳螂拳,踩着松软的河滩,虽然十分吃力,尤其是在练习步法的时候很累,但是效果却是出奇的好。到了冬天,我就常常在冰面上练习拳术,以此来锻炼自己的下盘功力。学好螳螂拳,下盘十分重要。脚下的功夫是基础,手上的筋力是保证。我从拳师家里的一本祖传的拳谱上看到,螳螂拳的祖师爷王郎当年就是学习了螳螂的扑击之术和猿猴的跳跃技巧后才发明了螳螂拳。

  每到夜晚,我站在月光下的河水中,波光粼粼,月色如霜,一个人在跳闪腾挪中体会着拳术的要诀。水流淙淙,冲击着脚下的河沙,在每个步伐中,落脚如钟,出拳如风,体验着明、暗、刚、柔、滑五劲的区别,领悟着不招不打、招之即打、连招带打的要诀。我跟师傅学习的七星螳螂拳,脚下踩的是七星步,依次运用着头、肩、肘、拳、膝、胯、脚七个部位作为技击手段,其实也暗合了北斗七星的相互呼应。

  听镇上的老人讲,螳螂拳自王郎创始以来,逐步演化成三派。一派就是我学的七星螳螂拳,另外一派是河西镇上的梅花螳螂拳,还有外地的一派,叫什么六和螳螂拳。那时,我已经或明或暗几乎学齐了七星螳螂拳的要诀,对那梅花螳螂拳和六合螳螂拳充满了好奇。梅花螳螂拳好了解,因为河西镇每年都要和河东镇比武,看到底谁是正宗的螳螂拳。

  人类就是如此的无聊。自创造了一种东西后,传下来的,不想好好地原汁原味地学,总想着自己再创造点什么出来,好像不搞点创新什么的,就是耽搁了他的发展。结果创新了的东西,有的因为创新者的素质平平,结果就把精髓都丢了;有的因为原来的还没有学好,创新出来的东西就有些四不象,有的创新出来的,总觉得自己是正宗,创新者之间,谁也不承认对方比自己的好,于是好强争斗的事情,不仅在武术上,也在文学上、艺术上绵延不绝,成了人类的一大特色。

  每年的春天,是河西和河东的两个村子比武的日子。比武的地点,就在墨河的河中央的一个沙洲上。到了夏天水大的时候,沙洲只剩下了小小的一点,唯有沙洲上的几棵大树,才能冒出头来。而春天是河水最少的时候,沙洲就显得大了一些,在河水的中央,突兀地立在那里,平坦而开阔,正好适宜比武。两个村子,每年一般都要选出五个年轻的后生,五局三胜,比赛也十分简单,请来周边几个村子年龄比较大、威望比较高、平常又喜好武术的老人,一般是5人,组成一个评判组,他们认为谁胜了,就是谁胜利。每年比武,其实都是一个结怨的过程。村民明明知道,说是比武,实际上败了的是为了找回颜面报仇雪耻,胜了的想保住成果炫耀正宗。尤其是年轻人,本来火气大,每年的比武就少不了一些血腥味。

  对这种东西,我是索然寡味。不知道为什么,从小我就对争强好胜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更多的喜欢把自己的真实隐藏起来,学习后发制人。有时我常想,是不是从小残酷的生活把一个本来阳光灿烂的少年,磨练成这样老成狡猾的我呢?如果有谁也如我一样从小生活在没有快乐的童年中,从小寄居人下,我想,他的性格也好不到那里去。

  每年去观看比武大赛,是附近村镇的主要娱乐项目。而我每次去看的,主要是揣摩河西村的螳螂拳的精要。本来,七星螳螂拳和梅花螳螂拳没有什么根本的区别,二者的出手、运力、步伐以及要诀大概相同,所不同的,就是一些细节上和锻炼方法的不同。在我上初中的最后一年里,我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在刘小鹤的舅舅那里,找到了一本六合螳螂拳的拳谱,在我仔细研究后发现,七星螳螂拳中不少地方其实蕴含了六合的一些要素,比如力随意动等,这是最近几年河东往往胜过河西的重要因素。而我观察了河西村的几个年轻人的招式后发现,最近他们也开始朝这方面转化。我把这个发现悄悄告诉了刘小鹤,我知道,他自然会告诉他舅舅的。

  最近几年,我听刘小鹤说,比武的事情早已经不再办了,大家都忙着赚钱去,谁还有什么心思比武呢。是呀,钱现在已经远远比什么正宗不正宗、面子一类的东西重要了。我倒对那段时光十分留念。考上武警学院后,我的擒拿格斗迅速提高了上去,即使我有所隐瞒,也无法完全遮掩住我的成绩。这样完全归功于我在螳螂拳上打下的扎实的基础。

  武警学院的擒拿格斗,是完全实用的技术,没有一点螳螂拳中那些花哨的动作。其实,我早就感觉到了,螳螂拳练习一下还可以,真要按照那练习的方法制服敌人,是根本不可能的。只有学会删繁就简、灵活应对,才能有对敌的好效果。早在中学的时候,我在和社会上的那些小混混打架的时候就已经体会到了。练习螳螂拳使我在身手上比起其他同学来有了三个截然不同的优点:一是下盘十分扎实。对敌的时候,下盘不虚不飘是最重要的。无论出拳还是出脚,要真正做到稳如泰山,动如脱兔,必须有良好的下盘功底。那时,我在训练时已经感觉到,我的下盘并不比教我们的教练差。二是眼力敏捷,出手准确。几乎在对方刚动甚至还没有动的时候,我就已经观察到了对方的漏洞,所以出手也就十分准确;三是感觉十分敏锐。有时,不需要用眼睛去看,几乎就可以感觉到对方的出手方位。这一点,尤其对我以后练习枪械的时候有了十分大的帮助。教官教我们练习一种“双耳四野辨射击”技巧的时候,因为有这个基础,加之我的苦练,几乎完全掌握了这项在我们毕业时全学院几乎没有人掌握的技巧。

  传授我们擒拿格斗技巧的教练姜汝云,听人说曾经拿过全国散打冠军。从大一开始,他就负责我们的擒拿格斗,是一个不讲道理极其无情的教练。不过,虽然他冷酷无情,但大家还是对他充满了敬意,毕竟,他是为了大家好,不象有些教授,所谓的为人师表,其实心思根本就不在课堂上,满脑子里想的都是怎么利用课余时间到外面赚外快去。其实说来也难免,全国就这么一所高级的警察学校,遇到一些技术上的难题,不找他们这些所谓的权威找谁呢?只有我们这些与他们朝夕相处的学生知道,虽然那些讲师、教授中不乏高手,但真正能沉下心来做学问搞研究的没有几人,很多东西,不过是拿了国外一些专家研究的东西来糊弄我们的老百姓。

  不过,姜汝云是个例外,他是真的很厉害的一个教练。上学的时候,我多次暗暗拿自己与他比较,如果真正拼打起来,不知道谁能赢谁。姜教练最令我佩服的,是他可怕的冷静,那种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冷静的如冷血动物一样的沉着。应该说,我虽然在班级里不是表现最好的学生,但在他心目中肯定是最受器重的学生中的一个。刘凯也是。

  刘凯家也是一个武术世家,不过,他的故乡开封,深受少林拳的影响,讲究外部的刚劲与先发制人。刚到大学不久,同学们还在军训的时候,刘凯就经常为我们表演少林南拳,那种气势、功力都令大家佩服。不过,我会螳螂拳的事情,也只有刘凯一个人知道。那也是在我们军训的时候,有一天晚上,我们训练完毕后,大家都累得受不了了,早早上床休息。等大家睡了后,我一个人到了学校里的树林去练习,也怪我太投入。来大学快一个月了,我一直没有好好练习六合配合术,只能找点零碎时间练习一下步伐与肘、腿、膝、脚、拳等零碎的技巧。那晚正好时间比较充裕,我就静下心来,专心练习六合的呼吸与感觉。当我最后一个步骤练习完毕后,我收功起来,忽然看见刘凯正在一边吃惊地看着我。

  不过,刘凯还算朋友,对谁也没有透露。我们练习的武术如果说以前是一个门类的话,那么自从我练习了六合螳螂拳后,就有些分道扬镳了。所以,我俩的关系虽然一直不错,但都是客客气气的关系,没有达到那种骨子里的关心。

  进入大学,大家都已是成年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在这个利益第一、物欲横流的世界里,成年人中,怎么会有真正的友谊呢?

  15

  李长河走后,我和娓娓、张伟还有小马一直没走,我们一边吃饭一边听我谈那些往事。张伟听了说:“呵呵,小亮,想不到你还有这么复杂的经历。不过,你那么隐瞒自己的事情,怎么会告诉我们呢?”

  “呵呵,娓娓是我的女朋友,我未来的家人,我什么也不能隐瞒她。你是她的亲人,那么疼她,虽然我还吃不准你是什么样的人,但是,只要你对娓娓好,我就不把你当坏人来看了。呵呵,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你把李局长的秘密都当我的面说出来,我知道你是有意这么做的,我再隐瞒什么,不仅没有意义,而且恐怕也隐瞒不住。”

  “不错,看来你确实是个聪明的小伙子。你与娓娓开始谈朋友的那天起,我就已经安排人到你学校那里去调查了,包括你做家教的事情,当然,有些东西还是很清楚。娓娓的爸爸也知道一些,知道你曾经接触过东山集团。”张伟慢悠悠地说着,我的后背却一阵阵冒冷汗。原来,我早已经就是个透明人,摆在了他们的面前。

  娓娓一直坐在我身边,抓着我的手。我努力镇静自己,今晚所看见的听到的事情,让我十分吃惊,我知道,必须调整自己,认真审视面临的一切。我不想让任何人感觉到我的变化,所以就努力保持着手的温度,不发生一点的抖动和变化,以免娓娓为我担心什么。她是个老实温柔的女孩,但也绝对是一个绝顶聪明的女孩。这个过程中,那小马一直什么也没说,只是微笑着听我们说,吃自己的饭。

  “那,文伯父不会出什么事情吧?已经三天了,怎么还没有他的消息呢?”我问张伟。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和小马手中的手机同时响了起来。我一看,是队里的电话,就到外面接了电话。

  “队长,请赶快赶往东港小区,又有一个女士被杀。”什么?我大吃一惊,上个周末,已经有一个女的被杀了,是这个月里第二个被杀的中年妇女,加上这个,第三个了。怎么什么事情全凑在一起了呢。

  我回到房间中,这是张伟他们也已经站了起来要走了。他们的脸色凝重,看来刚才的电话没有什么好消息。果然,张伟告诉我:“东山集团从北京调集了三批人过来,上个月就过来了第一批,你们李局长怎么一点消息没有呢?”

  谁又能知道情况这么复杂呢,难道他们真的是冲着文达山来的吗?

  “我刚接了个案子,我的赶紧到现场去看一看。”我为难地看着娓娓,这个时候,她是最需要我帮助的,不过,好在她大舅还在。

  “你去吧,阿亮。小心一点。我和舅舅在一起,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我匆忙地赶往出事地点。就在我走出雨林餐厅的时候,忽然,我看见一个熟悉的女人的身影在二楼闪过。对,是那个我在酒吧里遇到过的女子,难道李富饶也在这里吗?可是没有见到他的车。我来不及细想,匆忙上路。

  路上,心思仍然放在文达山身上。既然这次是邱晓东来了,我的老熟人,会怎样对付文达山呢? 他还是在为上次的事情不平呢,还是为这次的竞标,还是有别的因素牵扯在里面呢?张伟知道了我的过去,他到底知道多少呢,娓娓也都知道了我的过去吗?那么,张伟还有什么东西没有告诉我,文达山与上层之间是什么关系,李长河与王师古存在了什么交易,王师古与京城来的东山集团是什么关系呢,王强知道这些事情吗?

  一连串的疑问积聚在我的脑海中,我打的匆忙赶到了东港小区,那里,先到的警察已经把现场围了起来。

  东港小区紧邻市府公寓小区,也是本市一个十分重要的高档住宅小区。这里的楼房,基本都是复式结构,与文达山开发的半坡山庄的构造类似。一个城市,什么风来了都是一阵,根本不存在什么版权之类的事情。只要你做的东西吸引人,马上就有人仿造出来。半坡山庄的住宅设计新颖,吸引客户,马上就有新的开发商开发出类似的房子来。毕竟,在这么大的一个城市里,房地产开发不是一个人能够垄断的。本市,就有三家大的房地产开发商,除了文达山的达山集团,还有一个新宇集团和盛源集团,本市的房地产业基本是三足鼎立的局面了。这个东港小区,就是盛源集团去年刚刚开发的,房子已经销售过半了,现在住的,基本都是去年年底刚刚在春节前搬进来的。按说,在这样豪华的高档住宅小区里,保安防护是十分严密的,应该不会出现在小区里的命案,除非是内部住户起了纠纷。不过,东港小区是个新开发的小区,住户还不是很多,加之有些购房者正在装修,也难免保安疏忽。

  小区里一共只有十套楼房,出事的地点在第八套楼房的一楼车库处。那女子的车停在车库里,据先来的同事说,车已经熄火了。这个女子四十左右的年纪,坐在驾驶位置上,神态安详,是被人从后面用一根十分纤细的钢丝勒死的。

  女子的家人已经来了,看上去十分悲伤,不过,我在那女人丈夫悲伤的面孔下,发现了一点淡淡的无所谓的感觉。不过,初步笔录已经显示,丈夫不具备作案条件,据那男人说,老婆开了家布店,专门经营高档窗帘用布料。他妻子最近喜欢上网,经常与一个叫什么天堂里的牛头的人聊天。男人几次劝妻子不要与网络上不熟悉的人联系,可是,她就是不听。我们了解到这个情况,当晚就调查了那女子的电脑,包括家里和店里的电脑,结果聊天纪录都是一片空白。

  还是那人做的案。在当晚就在局里召开的案情分析会议上,大家基本确定了这是一场连续的作案,出于同一人之手,因为特征是那么的相似:三个女人都是被钢丝勒死,都是有钱有身份的女人,都是喜欢聊天的女性,都是网络聊天纪录空白。

  什么人,为什么这么做?大家争论不已。案情分析基本结束的事情,天已经快亮了。大家都回去休息了,而我,赶忙又赶回东港小区。

  因为我在现场查看的时候,不经意间发现了那辆宝马车。对,就是那个神秘女子的宝马车,她难道也住在这里吗?我在冥冥之中感觉到,这个女子一定与我之间有过什么联系,现在没有,今后也一定会有。

  我开车赶过去,没有惊动小区的保安。进入这种小区,对于一个经过四年专业训练的人来说,实在很简单。我把车停在小区外一个摄像头死角,进入小区,径直朝第八楼走去。当我走到那里的时候,发现宝马车已经不在了。

  16

  这时,天已经开始微微发亮,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邱晓东,真的是你对文达山下手了吗?如果下手,他会把文达山藏在何处?从文达山失踪的当晚,所有进出本市的出口都已经被严密封锁,插翅也跑不出去,那么,他会把文达山藏到哪里?按照他的性格,他是绝对不会把文达山弄死的,他喜欢折磨别人,慢慢地折磨。邱晓东是个变态的疯子,他喜欢享受胜利的乐趣,尤其喜欢看着自己的对手被踩在脚下的感觉。他自诩自己是文化人,觉得自己在国外留过学,看不起一般的公子哥,常常就喜欢卖弄自己的小聪明。那么,他会怎样对付文达山呢?

  突然,一道灵光在我脑海里闪过,犹如黎明前刺破天空的霞光。

  我赶紧拿出手机,拨通了我的三个手下,让他们火速带了武器赶往半坡山庄。

  我开车赶了过去。刚到,就看见三个手下,三个精干的小伙子赶了过来。这是我到警队后不久从社会上招考的新警察,三人都是武警部队退役的,身手敏捷,做事利索,我非常器重他们。三人各带了一把手枪,给我带了一把微冲。呵呵,这些小伙子知道我喜欢什么武器。

  “头,怎么了?”做他们的头很难,因为我本身年龄与他们都差不多,其中小刘和小曹还比我大一两岁呢,这么早把他们叫起来,而且还要带了武器过来,他们三个当然很吃惊。

  “你们三个都是经历过真枪实弹的,今天我把你们叫来,一是为了咱们大队的任务,二也是为了我个人。你们知道了文达山的事情。我现在怀疑,他可能被人劫持在自己的家中,而劫持他们的,可能是一伙及其凶恶之徒。你们都要有心理准备,知道了吗?”我叮嘱着他们,因为我知道,如果是邱晓东的手下干的,恐怕少不了流血,而我最大的期望,就是能安全地将文达山救出来:“我们的主要目的,就是侦查,只要能查出文达山是否在家就可以了,不要惊动他们,只要大批警察出面,文达山就不会有事,对方就会撤退了。”

  我们四人从围墙上一跃而过,留在摄像头中,大概只能是淡淡的一道痕迹。我分配了任务,小刘和小王在后窗和西窗,小曹到东窗,我从正面敲门进去。如果有人出来,能捉则捉,实在不行,就放他走。我反复叮嘱他们,我怕邱晓东从京城带来“青衣社”的人,我的手下要吃亏。

  我敲了敲门,里面毫无反应。娓娓家这样的门锁是难不住我的,我试探了两下,抬脚猛地一顿,然后迅速抓住把手,门被我一脚踢开。这是我的绝活,在猛踢的瞬间抓住门把手,门很轻易被开而且没有大的声音,而我也可以借助门的掩护迅速进入。

  轻轻掩上门,这里我已经不是第一次来,所以非常清楚位置。我迅速转到窗户的位置,把头伏下,耳朵贴到地板上,一楼没有声音,我继续扩大倾听的范围。这是姜汝云教练传我的招式,贴近实心的东西,利用颤抖搜听声音。没有声音,我慢慢移动,继续向里,搜听的范围毕竟有限。突然,我听到了一丝微微的移动。看来,我刚才进来时故意弄出的声音果然惊动了人,文达山的家里果然有人,我大喜,也更吃惊。从足音上听,对方在二楼西侧的一个房间内。我迅速起身,一按楼梯就要向二楼跃上去,忽然我的眼角余光发现一楼东侧房间一个人影一闪,一道亮光向我飞来。在这瞬间,我忽然沉气,身体向后一倒,微冲瞬间甩出两个点射击。

  一把刀刷地擦过我的前襟钉在了墙上,东窗玻璃也在微冲轻微的嗒嗒声中哗啦一下碎了,我顾不上招呼窗外的手下,一起身窜向二楼,还没到二楼的房间门口,我听见声音不对,赶紧伏地一滚,嘭嘭两声,带了消音器的勃郎宁声音从门后射出,接着就听见玻璃破碎的声音。我贴地滚进,一脚踹开房间,一个青衣人影已经闪了出去,地上还有个人,果然是文达山。我顾不得察看文达山的情况,赶紧招呼外面的手下。

  “不要追他们。”我纵身跳到楼下,已经晚了,我看见小王手捂着肩膀,鲜血流了出来,看来肩膀被对方击中。“怎么样小王,伤得厉害不?”
  “不要紧,被子弹挂了一下,快去看他们。”

  我赶忙赶往东窗,我最担心的是小曹。小刘果然扶着小曹蹲在地上。

  “怎么了,曹哥?”
  “他被人踹了一脚,一时呼吸不畅。”小刘代他回答。
  “头,我太笨了,那家伙已经被你伤了,可是没等我拔枪对方就一脚把我踹倒了。”小曹看来没什么大碍,已经站了起来,委屈地对我说。

  这时小王也过来了,看到两个人的伤都不是很重,我放心了。我没有跟他们详细解释。如果他们知道了,刚才交手的,就是在国际上都小有名气的“青衣社”的人,两人应该庆幸才是。现在的警察,普通的亡命之徒已经让他们无法应付了,那些在中东、阿富汗枪林弹雨中走过来的杀手,恐怕只是听过根本都没有见过。

  我无暇细想,安排小刘带小王回去治疗,并叮嘱他们不要对外乱说。这边,我带了小曹上楼察看文达山的情况。小曹人很机灵,这时已经拿出了手机开始给娓娓打电话。

  17

  文达山这两天,没有遭受什么伤害,可以说,邱晓东还没来得及捉弄他,就被我救了出来。他的司机,也在车库的车里被救了出来,不过是两天没有吃东西,身体十分虚弱。

  李长河、张伟和娓娓他们闻讯都赶了过来。文达山已经恢复正常,除了两天没得到什么东西吃以外,其他部位基本没有受到伤害。在赶来的路上,李长河局长已经下令全市搜捕那两个可疑人物,只有我知道,那两人现在已经踏上了返回京城的路上。“青衣社”的人向来独来独往,做事利索,我估计这次他们没有完成任务,恐怕与他们大意轻敌有关。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在这个地级城市里,居然会栽了跟头。据小曹讲,从一楼出去的那个人,肩膀上已经出血,看来,我那闻风辩影出枪还没有撂下,收到了效果。

  不过,我也替邱晓东庆幸,幸亏我们解救文达山及时,如果他们两个接上了头,按照他的性格,肯定会羞辱文达山一番。那样,除非他杀掉文达山,否则一旦被救了出来,邱晓东就别想在港城立足。

  文达山现在看,只有吃了这个哑巴亏。我知道,依靠现在这些警力和破案水平,是根本不可能查找出来幕后指使人的,虽然有所怀疑,但是缺乏确凿证据的情况下,谁也奈何不了谁。

  晚上,李长河在雨林餐厅设宴给文达山压惊。

  大家刚刚落座,还没有喝上一杯酒,忽然雅座的门开了,原来是市委一把手刘书记和三把手王师固听说我们在这里,过来敬酒给文达山压惊。大家免不了寒暄一番,刘书记单独给文达山敬酒后,要求李长河无论如何要破案,又单独给张伟敬酒说:“张老身体还好吧,我这一年很少到省城去,也没有去看望老爷子。”

  “刘书记是地方父母官,责任重大,不敢麻烦您。”张伟有些不悦地说。文达山没找到的时候,他们谁也不来看他,现在好了,刚给找到,就假惺惺地来看望。

  那刘书记毕竟是做大官的,度量很大:“呵呵,张伟你呀。”话头一转,他问张伟:“张达这几天没回省城来看看吗?老文出这事,我没有及时向张达通报,实在是我的不对呀。”其实,张达在京城里,也只是个正厅的官职,刘书记怎么能向他汇报呢,可能刘书记已经知道,张达已经是下任副部长的候选人,对省里的影响很大,所以就表示的很谦虚。大家又寒暄了一阵,他们就走了。

  饭后,文达山让我、张伟和娓娓都去他家那里住。

  到家后,文达山问我:“小亮,这里都不是外人。你舅舅以前就调查过你上学期间的事情,但是了解的不够全面。这次绑架我的两个人,肯定你以前接触过,对吧?”

  文达山说完这些,张伟和娓娓都有些吃惊地看着我。文达山说:“你们俩是不是奇怪我怎么知道的?在今天早晨,小亮进来后,我着急的不行。我是当过侦查兵的人,一般人无法轻易对付我。但是,这两个人确实是专家高手,他们对付我的,全部是战场上专业的手法,而且水平相当高,出手利索,心狠手辣。我知道,邱晓东在京城里,据说与一个叫什么社的黑势力有着很久的合作关系,我估计这两个人就是那里出来的。我怕小亮吃亏。你俩不知道,他们对我不打不杀,是还要留着做别处用。如果别人过来,他们下手是不会留情的。结果呢,你们也知道了,小亮好像对他们的手法很了解,不仅没有吃亏,而且还伤了他们一个。”

  文达山不愧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在那么危险的情况下,对事情分析还是那么冷静理智。

  “是,我在京城上学的时候,曾经在假期中给他们打工的时候,接触过这个组织。他们叫‘青衣社’,招雇的人,有很多是国外的雇佣兵,大多是从阿富汗、伊拉克等战场上下来的。”我如实地告诉他们,同时好奇地问文达山:“你那天下班的时候,接过一个女子的电话就走了,那人是谁,你能告诉我们吗?”

  “呵呵,你先把你假期中都做过什么告诉我们,我再告诉你这几天我经历的事情。你总不希望,娓娓对你的过去一直象谜一样地看吧?”

  “好吧,你们虽然调查了我的一些过去,我想,有些东西舅舅恐怕还是调查不到的。”我望了望张伟,笑着说:“舅舅,你们知道我假期出去做家教,可是不知道我做的是什么家教吧?我今天就全部交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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